蓝毗尼：缘起

蓝毗尼，佛祖出生的地方，现在是个常常停电的村子罢了。这里最热闹的地方是满眼尘土的汽车站，公共汽车、带空调的旅游大巴和更高档的越野车带来虔诚的信徒，也碾起连绵的浮土漂扬在路上、屋顶和每一片树叶上。

十年前这是个荒芜的村落，一批批朝拜的人群让他热闹起来，唯一的街道上出现了两三层的水泥房，几家旅社、餐厅和网吧——可是这里经常停电，本来就缓慢的台式电脑们常常无法使用。

在冬季，晚上起来的雾气会一直到中午才渐渐消散，太阳略微露出一点红光证明这是个正常的白天。从村子到蓝毗尼遗址公园的门只有几分钟的路，再走半小时就能看到最中心的建筑——原来是摩耶夫人祠，后来从大殿的佛像下面挖出一块石板，标记这里就是佛祖诞生的地位，所以好事的当地政府就拆除了祠庙，转而修建了一个装饰佛塔造型的展厅。

根据佛教传说，这里最早是迦毗罗卫国善觉王为夫人蓝毗尼建造的一座花园，他们心爱的女儿摩耶嫁给附近的迦毗罗卫国净饭王，公元前六世纪的一天，怀孕的她按当地的习俗赶回母家分娩，正月月圆之夜途经蓝毗尼时在蓝毗尼花园里的一棵娑罗树——佛教里的“无忧树”——下生下悉达多。

关于佛祖的出生有种种神迹的描述，其中最神秘的无疑是佛陀从母亲右胁出生的传说，这并非少数，因为按照印度古老的神话“吠陀赞歌”的说法，印度的四个种姓阶级里；婆罗门（Brahmana，司祭者）生于原人的嘴、剎帝利（Ksatriya，王族）生于原人的双臂、吠舍（Vaisya，庶民）生于原人的双腿，而首陀罗（Sudra，奴隶）则是从原人的双足出生。而佛陀的家族属于剎帝利种姓，从臂下出来正符合传统的神话。

南边的庙里保存有不到1平方米的摩耶夫人生太子石刻浮雕，上面描绘摩耶夫人手扶树枝，看着刚出生的佛陀。雕像正下方，“初生佛陀”脚下的莲花朵朵，似乎是对佛教另一个传说“步步生莲”的描述，传说佛陀在无忧树下出生的时刻，大地有六种震动，水中长出七朵莲花，佛陀一出生就朝六个方向各行七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天上天下，惟我独尊”，天空中的鸟儿齐鸣，九条龙向空中喷洒香水来给佛陀沐浴。（《释迦牟尼佛大雄转》）。

宗教的传奇、教派的分针和考古学家的较真，造就了纷繁的局面，佛陀出生和在八十岁入灭的年代仍然是个众说纷纭，佛陀的出生年代：有的人说他出生在公元前623年，有的则说要在公元前565年出生。有人说佛陀出生在日子是农历的四月八日，  另外一说则认为佛陀的出生、成道及入灭都是同一天，也就是印度历法中，吠舍佉月（Vaisakha）下半月的月圆之日——今天南传佛教就是以五月十五日作为佛诞日，并且在这一天举行盛大的庆祝祭典活动。，

在展厅的南边是一个长方形水池，据说就是摩耶夫人生佛陀之前一刻沐浴的地方，传说可以从池水中看到自己前世的模样，可我只看得到边上大菩提树的倒影，有十三、四米粗的样子，上面挂着很多信徒栓上去的祈福信物。

西边是一组古寺院墙基红砖遗迹和断折的阿育王石柱。整片红砖建造的僧院——曾经有3座佛塔、2个寺院和1座摩耶庙——应该是在公元前三世纪到公元七世纪间陆续建造的。传说佛陀逝世以后四百年，大约公元前２４９年信奉佛教的印度孔雀王朝的阿育王（Asoka）和高僧优波堀多巡礼佛陀遗迹还能看到佛祖降生的无忧树，他下令在边上建立佛塔和石柱纪念圣地，原始的石柱有10多米高，柱顶上有骏马雕塑和狮子装饰。

来自中国的晋代僧人法显在公元五世纪到访此地时，这里仍有僧伽团体在此净住修行，阿育王的石柱也还在，但环境已经变得恶劣起来，僧人们靠井水和收集的雨水勉强维持生活，但到公元６３３年唐朝高僧玄奘来访时，蓝毗尼就只剩残破的僧院而不见修行的僧侣了，无忧树也已经“枯悴”，阿育王石柱也遭到“恶龙霹雳“的雷击断折。

这里的陆续发掘出的孔雀王朝、贵霜王朝、笈多王朝的遗物证明佛教曾经在这里传承过好几百年，但是唐代以后就湮灭在丛林之中，现在附近村落里的人反倒是信仰印度教的居多。本来这里属于印度的北方邦，但1857年的起义后英国殖民当局把这里划给了尼泊尔。改变这个山村面貌的却是佛教信徒们的朝圣之旅——源源不绝的日本、韩国、东南亚游客让本来杂草丛生的遗迹成为热门的旅行景点，当地政府也雄心勃勃要把它规划成为大规模的佛教文化园区，最近十年不断在修建公路和新的寺庙，在遗址中心以北的地方，沿着人工河道两侧已经有中华寺、韩国寺、日本寺，锡兰寺以及多个密宗道场已经修好或者正在继续修造。

在这个村子里我遇见过各种古怪的旅行者，来自印度的玛塔正在这里写她的旅游开发论文，而韩国人金则是个在家的居士，他说自己的目的是把佛陀走过的地方重走一遍，当然，瑞典的莱文直言说他并不信奉佛教——“但是我想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一天晚上，这里又一次停电的时候，好多人走到院子里乘凉，莱文问我：“你相信关于佛陀出生时的那些奇迹吗？”

“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祂降生那晚不会停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