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残缺

永远的残缺

曾经在春天的风雪里，走过百花山；
曾经听过无数百花山的传说，但百花山已经成为了永远的残缺。

永远忘不了那一年的百花山。

那一年的百花山，犹如一场梦，梦醒时分，梦境依稀。

那一年的百花山，只是一场雪，雪淞胜境，雪漫迷途。

那一年的百花山，只是为了一个名字，哪怕当时山无百花，漫天飞雪。

那是丁亥年正月十四，再去已是庚寅六月廿日，眨眼竟是三年多过去了。

生在山区却不是长在山里的我，一直对山只有亲切，而独没有畏惧。四围青山，一水壶流，蔚州西关，北门我家。

老家过完年返京上班，很想出去走一遭；于是上网连转带搜，百花山的名字便进入眼中。便在混迹的一论坛发了个贴，约人找车，再上网查些资料，这爬山也就定了下来。

山势有定，天况无常。那一天，黄安坨村甫一下车，于一枯井石碾处稍为整顿，便沿着村东田落间一尺宽小径，蜿蜒上山。那时天色已阴，偶有一片雪花飘落，一近干涸的土地即踪影皆无。

已经记不清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雪，只记得到那山神庙午餐小憩时，松树的翠枝上雪淞已膨，我那刚理完的短且直的头发之上，也已是一层冰莹。随手抹去那层冰莹，腾腾的热气随即蒸腾而出，那一刻的景象记忆犹深。

这以后的路，雪愈下愈大，雪淞也愈加地膨松圆胀。横切之后再沿山脊左右蜿蜒而行，及至百草畔时，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来，四野茫茫，不见陉迹。尔后，在百草畔，迷路，集结，搜索，探路，及至最终找到景区内下山的石阶……

许多事情已不必再说起，许多事情已只想忘记。只是，从那之后，一直很想再去一次百花山。

三年之后，庚寅六月廿日，又约了几位朋友去百花山。时值盛夏酷暑，数日连阴，闷热难当。连续多日的闷热还在继续，天也继续阴沉，一路上的胡侃瞎贫让人惬意不少。

三年之后，黄安坨村里也是多了许多的变化，自己也一样多了许多的变化。爬山已不再如当年那么青涩，却也开始有了一些所谓的装备，让人更想念以前更纯粹的爬山。

还是在当年那儿下车，石碾早已不再；依然是村东田落间那条尺宽小径，依然是沿着小径蜿蜒上山。

那一次的百花，大家总是走在一起；这一次的百花，却是三三两两。那一次的百花，是初春时节，雪儿刚刚融化，草儿还未变绿；这一次的百花，是盛夏酷暑，树木郁郁森森，草儿葱葱茂茂。

绿荫的小径，蜿蜒曲折；小径的绿荫，绿意斑澜。一路上山，一路默默捡拾着当年的记忆。路依旧向着山上沿伸，记忆却没有被捡起。或许记忆已化入足下的泥土，正钻进树枝的梢头抖动；或许记忆已溶入空中的微风，正拂过滴汗的额头轻舞。

路总有尽头。路的尽头还是那座山神庙。只是庙已不再是那单独的一进。

向北的平台上，亭子依旧；亭子里，铸钟也依旧。钟声撞响，钟声泛飞，钟声远去，钟声消逝，钟声不再。

小庙后的道路，如今已是木制的浮栈；浮栈过后，又是薄石的台阶。记忆中最为酣畅的一段环形横切的林间小路永远地消失了。然后就是沿着薄石的台阶，盘旋可至的山脊一线。或许，中间的某条岔路，更会延伸至景区的山腰。

那个雪花纷飞的午后，那次山脊匆匆的行走，依然是我的那条牛仔在身。雪花浸湿的仔裤，在寒风中眨眼结冰僵硬，却也挡住了寒风的凛冽。在山脊强势的风雪之中，众人沿着或左或右的小径，沿着山脊向百草畔走去。纷飞的雪花遮住了所有的记忆，膨松的雪淞记下了所有的风景。

山还是那座山，人也还是我自己。八月时山脊的小径，这一天午后偶尔偷晴的天空，透过树叶洒落的斑驳光影，让行走如隔世般恍惚。阳坡下的草畔花开，阳坡下的村庄清晰；北坡下的草色浓绿，北坡下的景区依然。

这一段山脊的行走，如在时光中穿梭，尽捡记忆的点滴，也享受着行走的欢乐。

山脊的尽处，影壁的乱石不见，旧屋的残垣不见，唯有锈迹斑斑的铁架沧桑地伫立。然后入眼的就满是百草畔上木制的浮栈，将那曾经梦幻般的百草畔分割得支离破碎。

百花山，百草畔，已经成为了永远的残缺；只是记忆中的一场雪，雪中的一场梦。

百花山，百草畔，剩下的只是那下山的台阶与逃票的瞬间。

山已不再是那座山了，百花山再也没有了梦，百草畔再也没有了魂。

山没有了、人也远去了。这一次的百花，还多了晚归后酣畅的饮酒；没有醉，却也醉了。然后，记下、再忘掉那些饮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