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山记行(上)

  晚九点德胜门出发，行在高速上的夜车很平稳。与邻座聊了两句，很快就到了十一、二点。凌晨两点左右似乎到达了目的地，开始有些许颠簸。不过车还是厚道地带着我们在山谷中继续缓缓前行。大概半个多小时的样子，只看到两侧离得很近的深黑色山峰，在浅浅的月色中对峙。

    终于车停住了。不得不下车，看着重装的各位就着车灯整理行装，有一点懒懒的。上一次凌晨两三点出行，是不是还是小学时候春游？那在被窝里听到妈妈急促呼唤的立马警醒，和一骨碌的穿衣起来生怕落后，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

    开始走路。满山的羊膻味儿躲不开，有人指点着哪里哪里就是山羊，没看见。一路都有哗哗的水声，这里想必也下过了几场大雨，据说水流比上月湍急了许多。

    上山路拐来拐去，时不时还要跨水而行。从水这边走到水那边，又从水那边走到水这边，再从水这边走到水那边。。。在这村野的小溪河演绎了下下“四渡赤水”的故事。不妙的是一旦脚步迟疑，同样有追兵逼问：“前面的还走不走了？！” Sigh很想停步把那张脸看个清楚，想想自己何尝不曾扮演过这样的“狠角色”，也便罢了。

    在一片山岗的交界处，遇到了蛰伏在夜色中大片的羊群，和蹲着抽烟的牧羊人。黑暗中发现头顶的平地边上正有几只羊向我们张望，居然离得这么近，不知是它们先看到我们还是我们先看到它们？

    起初的队伍没有拉得太开，走一阵子便会看到集合的大部队和灯火，心安许多。在山里对光线特别敏感，晨光微现的时候最后一次集结休息，拿出东西来吃了几口，再四下里看的时候便看到了绿色的山野。

爬坡的时候遇到了清风同学，手持单反和——三脚架，专业得让人很惊喜。在一个大下坡处看到了永远难忘的风景。面对着这水墨大手笔，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可惜这光线、这层次、这近在身边的距离，是清风同学的相机所不能捕捉的。再想想那些在拍卖会上一掷千金购买名家风景的豪客，觉得自己太幸运。

拍了几张照片后继续前行，发现到了一个小岔路。一条平行向左侧深处去，一条向高处去，高处那条路上隐约可见两个人影。清风同学的直觉是向左走，向上喊了几声，并且一边走上左路一边开始用手台联系前队。走了一些路后，还是不见任何人影，大喊几声也没有回应，这时我慌了，要求停下来。寂静的山岭中，迷路激发起潜意识中的所有负面情绪。感谢队友清风，他拿着手台与领队反复确认，然后坚定地继续向前走。看到人影的时候，真有想要欢呼的冲动，豁然开朗的滋味令人难忘。

接下来置身的风景犹如桃花源一般美丽。往后看，有圆圆的月亮挂在高高的山岗上，气魄宏大。往左看，是美得惊人的浅红色朝霞，掩映在山岭之上。往右看，是近在咫尺、貌似有不少诱人果子的灌木坡。往前看，是蜿蜒的谷地。

从06年夏天徒步长白山主峰天池开始，近几年我也陆陆续续走过了不少大山，包括邻近的小五。这里仍然给我强烈的惊艳之感。茶山有着它独具特色的美，能在此时此刻相遇，很是幸运。

往前探路的人很快返回，提示大家往右坡上走，走上山脊。一路无话。(谢谢蓝色火焰同学仗义地帮我背睡袋，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能让你火冒三丈，迷惑呀~)

渐渐地人越走越稀，在一个坡地上，最后看见了一对儿拍照的男女队友后，很自然地踏上了笔直上山的小路。

此时的我，并不知道自己要爬一个大~坡，真正地爬上一座高山。

其实不是路，只是雨水在青青的山坡上冲出来的一道泥痕。坡很陡，爬的时候脚后跟会不停地顶到鞋帮子，要尽力地保持身体平衡，向上前进一会就得喘口气歇歇。

很奇怪，一直一直不见后面的人上来，而抬头看，也一直一直看不到顶。

单调地爬的时间，已经远远超出了想象，灵山下马威、无名之类，和它完全不是一个量级。这个草坡植被茂盛，青青草地开着五颜六色的花，稀疏地长着矮松。过了很久，眼里的风景基本上没有变化，这么静，这么能沉得住气。

试着向上大喊“有人吗？”，听到了上面仿佛不远处传来的回应，有点欣慰，加快了脚步。

然而又过了很久很久，一切依然如故。纯净的草坡，没有一点脾气地酣睡着，不见头尾。轮到你慌了，西西弗斯的轮回变成了一条打开的直线。

轮回。仿佛没有前进。

又向上喊，没有了回应。

。。。

不知从什么时候，脚下没有了路。开始还能依稀辨出草地上人踩过的痕迹，跟着走，很快就有点无从下足了。四下张望后，大概齐找个方向走，却眼看着要走到矮松枝中间，这么原始这么野的地方，树下居然还有垒得齐齐整整的干树枝，是人干的吗？不知道。。。此路不通，换个道儿再来再来。。。大部队在上面吗？后面的人都哪儿去了这么长时间无影无踪？只能先上去再说，没有别的选择。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的漫漫草坡上，远远看见了尽头天的影子，有点眼花了的错觉。

接着看见了领队玉树临风的高高身影，踏实了。

一转眼看到右面山头上一片金黄，这么贴地漫撒的一大片金黄花朵，不像是金莲花啊，金莲应该有麦子的高度。不由自主地拖着腿想过去一看究竟，走着走着，再近一些便明白了，我还没到顶的这座大屏风后面，朝阳已经升到山腰，太阳光金亮亮，打在山头上，就是这大块浓墨重彩。爬了这么多次山还会有这错觉，足见那金光的成色与质感。

山顶上有六七人，既不是前队也不是最末儿。为了对得起清风的相机，大家躲着牛粪堆儿摆了点踢人和飞的pose，回来后看片子美女包子的飞毛腿还特别有威力。不过总的来说都是实诚人儿，沉浸在早晨六七点钟的太阳光里，充实而安静。

慢慢往茶山村方向走，整个儿就是一绿野仙踪展开在眼前。如果拍下来肯定会被认为是新西兰、瑞士的山野。这人啊，往往就是爱舍近求远。

茶山村就是这绿色画卷中的点睛之笔，无主的山野立马有了灵魂。走近了看，村子周围散布着大块大块的方石头，就像神仙们散去后留下的玩具，给这块绿色平地抹上了不少奇幻色彩。

(上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