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泊赤水河的那夜

     表哥几次来电，要我到他的船上看看，抽空，去了。这是一艘运煤的铁驳船，长约二十米，宽有三米左右，正值盛夏，虽是黄昏，但船舱内仍然酷似蒸笼，当即退了出来，坐在甲板凳子上，稍感轻松些。表哥说，若遇中午时分，船舱里热得烫人，舱外骄阳似火，真是进退两难，好难坚持下去。听了他的话，真是无言，真没想到船上的生活有如此艰苦，在我以往的想象中，远洋水手的生活是那样充满了神奇及浪漫色彩的，那彪悍勇猛的船长，加勒比海上挂着黑骷骷旗帜的海盗，凡尔纳笔下那令人想入非非的神秘岛，那样神秘，那样让人浮想连翩。在七十二行中，我觉得做一个远洋水手或翱翔蓝天的飞行员是人生最惬意不过的事了，看远处白帆点点，海鸥飞翔，眼前这小小内河上的运煤船，肯定不会让人产生任何有趣的联想，但却也没想到生活竟会如此单调无趣。随便看了下船舱，有上下三层，顶上是驾驶舱，底层是柴油机组，机声震耳。配有船长和水手两名，其实表哥算不得水手，只在船上料理下生活后勤的杂事，每当船到目的地卸货完毕，不免要面对滔滔河水发呆，难怪常常对我说日子无趣了。遇到枯水需要等上游放水时，更要一人独守船舱，河畔也基本上没有成形的路，倒是布满了尖利的石块，走路需脚下留神，想到没有机动船的年月，河边那嶙峋的乱石，该是留下了多少纤夫血迹斑班的脚印，逆水行舟，上百里的水路，把盐巴从长江口一直拖到二郎滩，却吃得如此清淡，穿的那样缕烂，如此艰辛的日子，怎么会不产生那高亢悲怆的川江号子，不催生那今天让人回味无穷的四川火锅，艺术的形式展现在舞台上总是风花雪月，轻松浪漫，然而它们的源头，生活的本身，才是写尽了人生的酸甜苦辣。